2014年，随着埃博拉病毒席卷西非，医疗专家们束手无策，唯有隔离感染患者，眼睁睁看着成千上万人死去。当时不存在有效可知的疗法，也没有疫苗。接着，两名来自美国的医护人员在利比亚染上病毒，成为实验性药物Zmapp的首批人类受体。接受治疗后，两人逐渐恢复了健康。其中一名美国人将重获新生归功于上帝，但他还应该感谢查尔斯·阿恩岑（Charles Arntzen）。
作为亚利桑那州立大学的教授，阿恩岑被誉为“植物制药”（pharming）之父。这是一个不断发展壮大的研究领域，指的是对植物进行转基因设计，以获取专门的疫苗或药物。Zmapp是一种可注射的合成血清，由生长在烟草植物内的转基因抗体制成，目前是埃博拉病毒感染者最富前景的药物治疗法。同样值得重视的是开发这种药物所使用的技术，它可用于对抗其他传染病威胁，并降低治疗癌症、艾滋病等慢性疾病的高昂药物成本。
20世纪80年代，阿恩岑曾担任杜邦公司（DuPont）的生物技术总监。90年代，洛克菲勒基金会（Rockefeller Foundation）携手世界卫生组织、世界银行与联合国儿童基金会（UNICEF）提出儿童疫苗创议（Children’s Vaccine Initiative），旨在扩大疫苗的全球普及范围。就在那时，阿恩岑找到了自己的人生使命。“我知道疫苗领域变化很快。”他说道。生物技术的进步意味着人类能够以更为经济、新型的方式生产疫苗，比如从转基因蛋白而非活性病毒身上获取。阿恩岑猜想，是否能够利用经过生物工程改造的植物制造疫苗。
1992年，阿恩岑成功通过改造烟草植物，创造出一种人乙型肝炎抗体。在接下来的10年里，他想尽办法，试图调教植物产出人类所需的其他药物。有一段时间，阿恩岑沉浸于他现在所称的“天真学术梦”，企图改造一种香蕉植株，使其果实中含有针对诺瓦克病毒的可食用疫苗，此病毒严重时可能致命。
2002年，美国军方为其团队拨出一笔370万美元的研究补助金，用于开发制造抗体的植物性方法，抵御恐怖袭击中可能使用的病原体。阿恩岑开始重点研究埃博拉病毒。他与旧金山马普生物制药公司（Mapp Biopharmaceutical）合作，成立了一个由植物分子生物学、抗体工程学与蛋白质分析等领域专家组成的多元化团队。首先，他们成功将从小鼠身上提取的埃博拉病毒“人化”，移除所有小鼠特有的DNA，以免人体产生抵触。接下来，他们计划对烟草植物进行转基因，生产出抗体。但很快，他们意识到制造药物所需的烟草量过于庞大。
接着，项目开展大约一年后，阿恩岑改变了方法。当时的传统策略是利用植物生产抗体，阿恩岑则选择改造病毒，攻击植物，实际上就是把它们作为人化埃博拉抗体的特洛伊木马。他发现，给烟草植株染上病毒后，在扩散过程中，植株产生了数百万抗体副本，经过净化与配制，这些副本可用于注射治疗。“这是该领域的一场革命。”路易斯维尔大学医学院教授的场伸之（Nobuyuki Matoba）说道。他专门研究艾滋病病毒与癌症治疗药物的植物性制造技术。
2009年，埃博拉项目在偶然之下取得了进展。针对该年的甲型H1N1流感大流行，美国国防高级研究计划局（Defense Advanced Research Projects Agency）推出了蓝色天使计划（Blue Angel），投资将近1亿美元研发新技术，用于疫苗的开发、测试与快速量产。其中部分资金注入了肯塔基生物制程（Kentucky BioProcessing），如今为烟草巨头雷诺美国（Reynolds American）旗下的一家高科技烟草工厂，帮助其拓展规模，并与阿恩岑团队合作制造更多的病毒抗体，接着在猴子身上进行测试。
“到了人体测试阶段，直接投入Zmapp的资金约为五、六百万美元。”阿恩岑说道（开发通过完全审批的药物可能耗资10亿美元）。“这是一个非常微小的业余项目。”
去年，当那两位来自美国的利比亚医护人员拿到Zmapp时，这款药物仍未获得人体使用的审批，阿恩岑也是事后才得知这场真人试验。等到他获悉消息时，病患已经出现了迅速好转的迹象。“特别激动人心。”他说道。因为这款药物迄今为止仅用于急症病人，尚未经过临床对照试验，现在断言Zmapp拯救了两位医护人员的生命（还有至少另外三名病患服药后恢复了健康）还为时过早，毕竟他们还受惠于西方顶级医疗机构的先进医疗服务。但这是各界公认最鼓舞人心的埃博拉疗法，去年秋天，美国卫生与公众服务部承诺拨出最高4，200万美元的补助金，加快大量血清的开发进度。到2月份，血清供应量已足够在利比亚和美国开展临床试验。虽然西非的埃博拉病毒爆发速度已然放缓，但疫情复发的威胁仍然存在，而类似流行病的爆发风险也在日益增长。植物制药能够迅速供应大量药物或疫苗，或许是抵御此类未来威胁的关键武器。
随着Zmapp的重点从研究转移到了测试和生产，阿恩岑表示，他也扮演起了“拉拉队长”的角色。目前，他正在实验室专注为发展中国家构思生产植物性疫苗的低成本方法。与此同时，此前认为植物性制药风险过大、不宜投资的Big Pharma制药公司也发出了邀请。如今，行业巨头视其为具有规模化潜力且经济实惠的替代方案，可创造出有价值的疗法，比如赫赛汀和利妥昔单抗等癌症重磅药物的“生物仿制”配方。“此类物美价廉的替代药物拥有庞大的全球市场。”阿恩岑说道，烟草竟成了救命稻草，这个想法可能需要点时间来适应。—Adam Bluestein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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